在轉入一班的一周裏，馮芽一對這個班級有種無法言語的疏離感。不管是同學還是氛圍，她都覺得很難適應。

班級裏競爭意識很強，人人都有種說不出的危機感，仿佛大家下一秒就要為不存在的王冠打得你死我活。

不知道是不是在七班呆久了，馮芽一竟然不太適應這樣的環境。

明明班上也有幾個相熟的老同學，可大家的關系竟然不如初入校時那樣的熟絡，反倒演變成了點頭之交。

不過林清宇倒是和她熱絡起來。有時他會幫馮芽一帶份早餐，有時會和他討論題目。男生看她的眼神裏帶著說不清楚的欣喜，更多的是一種看待獵物的表情。

馮芽一不清楚他的舉動意欲何為，她只想和林清宇保持距離。她暗自想著，林清宇不是喜歡李璇嗎，為什麽這個時候又找上她來？

帶著這種疑惑，馮芽一小心觀察。林清宇和李璇兩人在班級裏仿佛陌生人，平日裏也沒有誰會註意到他們有什麽關系。可是一出學校大門，走到小巷裏，兩人的手便牽在了一起。

她能說什麽呢？

如果不是在此之前馮芽一就知曉二人關系，只怕這時她還蒙在鼓裏，被人當槍使。

馮芽一的暗中窺探卻被葉碩捕捉。聯系之前的謠言，葉碩暗自揣測，難道馮芽一因為林清宇的三心二意暗自神傷？

他不是馮芽一，他也不知道女生心裏真正所想的到底是什麽。可葉碩也不敢貿貿然將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訴趙汝陽。

就趙汝陽那小暴脾氣，萬一知道了，只會更壞事。不是馮芽一遭殃，就是林清宇完蛋，或許還會殃及他們這一幫池魚。

隨便想想後果他就覺得頭皮發麻。葉碩決定，還是自己揣摩清楚之後，再告訴趙汝陽。

葉碩下課後去找孫渺。女生剛剛準備在課桌上伏倒睡覺，被葉碩一把揪了起來。她伸手在空中劃拉了兩下，不甘心地說：“葉碩，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我，要不然我一定不會讓阿姨給你吃晚飯！”

“是很重要，關於你的小倉鼠會不會被大魔王捶扁。”

自從趙汝陽開始帶頭叫馮芽一“倉鼠”之後，孫渺都開始默認馮芽一就是倉鼠了。此刻孫渺一聽大魔王要爆捶小倉鼠，她馬上坐不住了。兩人走到教室外，孫渺問：“什麽情況，趙魔王更年期了？”

“不是，你這話要是被趙聽到，你就先被捶死了。”葉碩說。

“那到底怎麽回事？”孫渺有點著急。

葉碩將那日看到的情況如實向孫渺說過一遍。孫渺略作沈吟，很堅定地搖頭：“不可能，我問過一一，她說她對林清宇沒有想法了。”

“說不定是嘴硬呢？”葉碩猜測。

“別了吧，她又不屬鴨，她是倉鼠科。倉鼠科最大的特點是什麽你知道嗎？”孫渺故弄玄虛。

“可愛？”葉碩回答。

“……”

孫渺不知道該如何跟葉碩繼續溝通下去了。她撐著額頭，長嘆了一口氣，說：“算了，等你恢覆人類該有的智商，我再跟你說話。”

“餵，別啊……”

孫渺準備往教室走去，葉碩伸手拽住她的衣領，孫渺被勒得“呃”了一聲。她轉過頭來，一邊摸著脖子一邊沖葉碩喊：“你是不是怕我打不死你？”

“我怕你腿短追不上我！”

說完之後，葉碩掉頭往樓梯間跑去，孫渺緊隨其後，兩人穿梭在樓梯上下。一個喊追，一個喊打，倒也算是絕配了。

這時，有兩個一班的男生搬了教材往樓上走，其中一個理著短平頭的男生名叫楊建，他就是被趙汝陽威脅過的人。葉碩跑過兩人身邊時，無意間聽到了馮芽一的名字。

“為了個馮芽一，趙還親自跑來警告我，神特麽有病。”

“趙？他不是跟付璃昱是一對兒麽？”

“付璃昱，他可沒跟付璃昱出頭。你知道這說明了什麽嗎？”

“說明什麽？”

“說明付璃昱跟趙的關系沒那麽‘深入’，馮芽一跟趙的關系肯定很‘深入’了。”

音調陰陽怪氣，那話裏夾著不懷好意的酸腐味道，葉碩皺起眉頭，左手的拳頭攢了起來。

“你說的深入，是身體方面的？”

另一人的聲音更加扭曲，他們仿佛說起了什麽讓人興奮的話題，壓抑的聲線變了調，眸光中泛著異樣的神采。

“要不然呢？馮芽一肯定被趙睡過了。臉蛋看著清純，實際上呢？嘖嘖，真是想不到啊。”楊建說。

還沒等葉碩說話，楊建的小腿處就挨了孫渺一腳。女生的臉上染著怒火的顏色，她指著楊建吼道：“你在說什麽？”

孫渺脆亮的嗓音此刻變得尖利，吵鬧的公共空間因為她的喊聲安靜了一瞬。葉碩看得出來，孫渺是真的生氣了。

楊建被踹得莫名其妙，他一把扔下手裏的書，作勢就要往孫渺的方向撲過去。他嘴裏還嚷著：“我說，馮芽一被趙睡了，你聽得到嗎？”

還沒等楊建沾到孫渺的衣角，他就被葉碩打趴在地。葉碩撿起散落在地上的教材，三本疊在一起，狠狠用書脊下的尖角往楊建的背上砸去。

葉碩下手狠，專門挑痛處打。楊建就被這樣的攻勢打得在地求饒。樓道裏喧囂起來，有學生喊到：“還不叫老師，這邊要打死人了！”

不一會兒，教導主任出現在這裏。學生四下散去，葉碩被兩個體育老師架了起來，楊建被打到躺在地上，有老師扶著他趕去了醫務室。

上課鈴在此時敲響，有老師勸說孫渺回教室。她抵死不從，堅定地站在了葉碩身邊。

葉碩看到孫渺的眼神，他偷偷伸手，捏了捏孫渺的胳膊。她回過頭來，瞪了他一眼。男生笑得有些痞氣，他對孫渺做著口型：“我會解決的。”

“我想陪著你。”孫渺小聲且快速地說。

葉碩一楞，心頭有暖流湧動。他無聲地笑了，壓低聲音說：“看吧，你還是心疼我的。”

三人被帶到辦公室，孫渺要求和楊建當眾對峙，誰知楊建耍賴，說葉碩無故打人。他還說趙汝陽去一班找過馮芽一的麻煩，他想阻止，反而被趙汝陽警告。葉碩此舉，只怕是受到趙汝陽指使。

孫渺被楊建的無賴氣得發抖，她沖楊建吼：“那你敢不敢叫一一出來，我們問問一一，趙汝陽到底有沒有威脅她！”

楊建裝出一臉虛弱，有氣無力地說：“馮芽一自然不敢說趙汝陽欺負他，你看看我，我現在就是忤逆了趙汝陽的下場。”

聽到這番無恥言論，孫渺氣得差點掉出眼淚。

葉碩動手在前，趙汝陽風評很差，楊建一貫是個不惹事的好學生……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證明，這是因為楊建的無稽之言引發的一場災難。

教導主任訓斥了孫渺和葉碩，接著又給了葉碩一次口頭警告處分，並說明這次處分會在下周升旗儀式上在說明。

葉碩垂著腦袋，一言不發。

三人離開教室時，楊建這才揚起嘴角，他按著自己被打腫的左眼，說：“腦子不好的人就是這樣，只會用拳頭解決問題。我他媽就是說了馮芽一被趙睡了，我還會繼續說下去。你來打我啊，有本事你就直接在教導主任辦公室外面把我打死。”

葉碩自暴自棄地想，老子打死他算了。他剛邁出腳步，孫渺便抱住了他的腰。孫渺含著眼淚，忍氣吞聲地說：“葉碩，不行。”

聽到她委屈的聲音，葉碩一秒心軟下來。他深深吸氣，沒有搭理楊建。

“喲，這就是葉碩的處事風格啊，真他媽垃圾。”

楊建啐了一口，轉身往一班走去。

等楊建走遠，葉碩這才對孫渺說：“下次遇到這種事情，你走遠點，聽到沒？”

“不，你憑什麽要我走遠點。你都不能自保，別說這種話。”

孫渺努著嘴，一把抹去臉上的眼淚。她垂著腦袋，狠狠跺腳。忽而女生又仰起臉來，看向葉碩：“對不起，今天是我的錯。”

這聲“對不起”聽得葉碩打了個抖，他連連擺手，說：“大小姐，受不起。”

“受不起什麽？”孫渺瞪他。

“上次你跟我說對不起，我他媽被你家養的杜賓追著跑了一條街，在樹上掛了半小時才下來。你這次跟我說對不起，我不知道我還要經歷什麽。”

說真的，比起孫渺的“對不起”，全校通告批評算不了什麽。這種不疼不癢的警告，又有什麽意義？反正他一身爛賬，想要翻身做好人也挺難。

而且最關鍵的是，他不在乎別人的評價，他只希望孫渺每天都開開心心的。

孫渺被葉碩的話逗笑了，她含著眼淚噗嗤一聲，拳頭砸在葉碩的肩上，卻沒有往常的力氣。軟綿綿的手勁兒捶在他身上，仿佛撒嬌一般。

“你啊，真的皮。”

“不敢不敢，人造革。”葉碩又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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